2025-05-23 | 《悉达多》:一场关于“自我”的灵魂觉醒
读完黑塞的《悉达多》,内心久久难以平静。虽然只有5万多字,但我觉得这不是一部简单的小说,而是一场灵魂的跋涉,是一次对“我是谁”的终极追问。从婆罗门贵子,到苦行沙门;从世尊佛陀的听众,到世俗富商;从风月场中的情人,到河畔的老人;悉达多的人生,是一部不断“告别”与“回归”的旅程。而这一切,最终汇聚成一个深刻的命题:什么是“我”?如何抵达“我”?
在书的开端,他已经拥有了外界眼中“完美”的人生:智慧父亲的教诲、年轻女子的倾慕、朋友的仰慕,“他崇高激昂的思想、强大的意志和高贵的使命感”让人敬佩,但他却深感空虚。他问:“如此渊博的父亲,就能拥有内心永恒的幸福和平静吗?”这种不安,让他踏上寻找“真理”的征途。他放弃身份,苦修沙门之道,却发现那不过是一种“麻醉”。正如他所言:“禅定是什么?什么是脱离肉体?斋戒是什么?什么是屏息敛气?那不过是逃避‘我’,是暂时从‘我’的折磨中逃出来,是对生命的虚无和痛苦的暂时麻醉。”他清楚地意识到:“我们根本没有找到那条道中之道。”这不仅是对宗教形式的质疑,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醒觉。他开始认识到,“人无法学会任何东西!我想,万物中根本没有我们称之为‘修习’的东西。”
在听佛陀宣法之后,他没有追随这位“神圣的”乔达摩,因为他想知道“在明晰又可敬的法义中不包含世尊的历程,那个您独自超越众生的秘密。”他要走自己的路,他说:“我要认识自己,认识神秘的悉达多。”这是他觉醒的开始,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。
他沉入尘世,在迦摩罗身边学习情爱,“像一个眼界大开的孩子”,也在商人迦摩施瓦弥处学习财富和游戏之道,他堕入赌博与欲望,堕入灵魂的黑夜,仿佛“空洞得如同岸边遇难的破船”,“为自己过着既无价值又无意义的生活”而羞愧。这一段路程,或许是对我们现代生活最犀利的隐喻。我们像他一样,为物欲所缠,逐渐忘却了初心,甚至厌弃那个曾梦想过“觉悟”的自己。
然而,就在他打算自尽之际,一个“唵”字从心中升起,像一道声音将他从死亡边缘唤醒。他意识到,斋戒、等待、思考,这才是他真正的技艺,是他从未丢失的根本。就像河水一样,他终于明白,我也要像这河一样,在自己的内心中奔流,既永远向前,又永远存在于此。
在河边,他遇见了船夫瓦稣迪瓦,学习“倾听”的艺术——不仅是倾听他人,更是倾听自然、倾听自己。“他永不停歇地向河水求教”,也终于悟出“时间并不存在”的真义。“悉达多的前世并非过去,死亡和重归梵天亦并非未来。没有过去,没有未来。一切都是本质和当下。”
这时的他,不再评判世界,不再执着追求某种“圆满”,他说:“我唯一的事,是爱这个世界。不藐视世界,不憎恶世界和自己,怀抱爱,惊叹和敬畏地注视一切存在之物和我自己。”
他经历了爱与失去——包括他和迦摩罗的儿子。他对儿子深情不舍,痛苦不已,可是自从儿子出现,他悉达多却成了完全的世人。苦恋着,在爱中迷失。但他最终也明白:“爱的欲望该得到哺育,痛苦该去品尝,蠢行该去实践。”在爱中,他再次悟道。
在小说的结尾,当旧友乔文达再见悉达多,问他是否有自己的学说时,悉达多说:“知识可以分享,智慧无法分享,它可以被发现,被体验。智慧令人安详,智慧创造奇迹,但人们无法言说和传授智慧。”“可以思想和言说的一切都是片面的,是局部,都缺乏整体、完满、统一。”那一刻的悉达多,只以一个“佛陀的微笑”回应一切。他终于找到了自己。
人生无道可循,唯有自我可行。
黑塞借悉达多之口,告诉我们:真正的“涅槃”,不在书本中,不在教义里,而在每一个亲历苦痛、甘愿接受、并最终理解“我是谁”的瞬间。
苏万顺
2025年5月23日
于西北工业大学长安校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