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05-26 ｜ 《在轮下》：被牺牲的灵魂与体制的车轮
“千万别松懈，要不然就会滚到车轮下面去的！”这句在小说中看似简单的警告，实则点破了《在轮下》全书最深沉的悲剧核心——一个名为“教育”的巨大体制车轮，正碾压着一个又一个如汉斯·吉本拉特般纯真、敏感、才华横溢的少年灵魂。
赫尔曼·黑塞以笔为刃，撕开了19世纪末德国体制教育的伪善面具。他笔下的汉斯，是那个“在轮下”的少年。他曾是家乡的骄傲，老师口中的“好苗子”，但也正因如此，他被推上了一条只有单向选择的道路：学习、考试、出人头地。在黑塞精致而冷峻的描写下，我们看到一个灵魂如何从鲜活变得麻木，一个生命如何从自由走向压抑，最终在理智与情感撕裂中崩塌。
小说并不刻意为汉斯的死亡寻找一个凶手，因为“杀人”的并不是某个个体，而是一整套制度：父亲的虚荣、学校的规训、社会的功利，以及对“成功”狭隘的定义。所有人都在为了“第一名”而逼迫他，包括他自己。这不禁让人联想到《悉达多》中的主人公：当人们顺从于“教义”而忘记了内心的声音，所谓的“成功”只是通向空虚的幻影。而悉达多选择了出走、体验和内在的觉醒，汉斯却被束缚得无法喘息，最终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枯竭中溺亡。
黑塞在《悉达多》中曾写道：“知识可以传授，但智慧不能。”这句话对《在轮下》是一种彻骨的讽刺。汉斯获得了所有人眼中的“知识”，却失去了与自然、童年、自由相连的“智慧”与感受力。他曾是那个爱钓鱼、爱雕刻、爱河流与树林的孩子，而神学院却剥夺了他的一切个性与热情，把他培养成“理想的牧师候选人”，同时也摧毁了他的人性。
因此，《在轮下》的悲剧，远不是一个少年的个体命运，而是整整一代青年在国家机器和社会期待下的集体沉沦。黑塞借此发出警醒：一个社会若只以标准化、效率、等级来评估人的价值，那么它注定会在灵魂的尸骸之上建立起秩序的假象。
对我们读者而言，真正深刻的思考应当是：我们该如何避免自己或他人“滚到车轮下”？也许，正如《悉达多》所启示的那样，我们要学会倾听内心的声音，珍视个体差异，给成长留出空间，而不是一味灌输与规训。
苏万顺
2025年5月26日
于西北工业大学长安校区